红杉资本的投资协议在小瓜面前摊开，纸页边缘闪着金箔般的光泽。200万美元，A轮，估值1.2亿人民币。签字笔在他指间转了三圈，墨水在"张"字起笔处聚成个小圆点。
"有问题？"红杉派来的董事赵明松了松爱马仕领带。会议室玻璃墙外，二十多名员工正假装工作，余光全瞄向这边。
小瓜的视线掠过条款细则——董事会席位、对赌协议、IPO时间表。三个月前他还在为阿里云账单发愁，现在却要决定是否接受这笔足够买下老家半个村的钱。
"第七条，"小瓜点了点页面，"关于销售渠道的约定。"
赵明微笑："只是建议将亚马逊销售占比提高到50%以上，毕竟独立站流量成本......"
"新奇界的核心就是独立站。"小瓜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会议室回荡，比他想象的更响亮。玻璃墙外，林薇的红唇弯起一个弧度。
最终修改后的版本写明"保持独立站销量占比不低于60%"。签完字，小瓜被拉去和全体员工合影。闪光灯亮起的瞬间，他想起五年前在华强北修手机时，那个台湾客户说的话："大陆人就知道赚快钱。"
香槟塔在办公区中央闪烁，小瓜溜到消防通道抽烟。手机震动，父亲发来照片：村口新修的水泥路上，立着"张小瓜捐建"的石碑。下一条语音里，堂哥的声音醉醺醺的："大学生现在出息了？你王叔说这路起码贪了八万！"
烟头在黑暗中明灭，小瓜翻出通讯录里"王淑芬"的名字——三年前相亲对象，听说他在深圳买房后突然恢复联系。最新消息是张自拍，背景赫然是深圳万象城。
"老板！"实习生推开消防门，"林总监和COO吵起来了！"
办公区东侧，林薇的红色指甲几乎戳到新任COO李岩脸上："你砍我网红预算给那帮垃圾站外投？眼睛长痔疮了？"
李岩扶了扶金丝眼镜——他是赵明推荐的海归精英，PPT做得比产品还漂亮："数据显示站外投放ROI比网红带货高1.7倍。"
"数据？"林薇抓起平板电脑，调出某德国博主的视频，"知道这个'科技达人在线'多难约吗？他一条视频带来四万欧元的订单！"
小瓜正要调解，公关总监举着手机冲进来："美国那个Maddox发差评视频了！说X系列溶液灼伤了他家猫！"
会议室瞬间乱成一团。小瓜点开视频：满脸胡茬的美国人对着镜头展示宠物猫背上的红斑，旁边是拆开的"神秘科技盲盒"。评论区有人贴出FDA警告信截图。
"立即下架所有X系列。"小瓜的声音让房间安静下来，"准备声明，全额退款加赔偿。"他转向李岩，"联系美国实验室做成分分析。"
李岩皱眉："这会影响季度财报......"
"去做。"小瓜拍桌子的力道把自己都吓了一跳。
凌晨三点，小瓜独自在仓库清点X系列库存。 forklift的蓝光里，他注意到某箱货物封条被撕开过。撬开一看，十套磁悬浮音箱不翼而飞，取而代之的是几包防潮剂。
"看监控。"不知何时出现的林薇靠在门框上，手里转着宝马钥匙，"我猜是李岩那个表弟干的——上周刚'空降'到物流部。"
监控画面证实了她的猜测。小瓜盯着屏幕里那辆熟悉的五菱宏光——和他创业初期拉货用的一模一样。
暴雨突至时，小瓜爬上了公司天台。雨水顺着"新奇界"的LOGO雕塑流下，在他脚边汇成小河。深圳的霓虹在雨幕中晕染开来，像打翻的颜料桶。
身后传来高跟鞋的声音。林薇没打伞，湿透的白衬衫贴在身上："董事会那群老东西下午找我了。"
小瓜不用问也知道内容——自从李岩入职，投资人就在推动"正规化改革"：砍掉AR创新部门，主攻亚马逊铺货模式。
"赵明说你是农民思维。"林薇点燃细长的女士烟，"舍不得那一亩三分地。"
小瓜想起老家刚收割的麦田。父亲总说"地是根"，哪怕亩产只有五百斤。
"你知道我为什么坚持独立站吗？"雨水流进他衣领，"亚马逊上GlobalTech现在排名第二的爆款，抄的是我两年前的设计。"
林薇突然扳过他肩膀："那就干翻他们。"她的睫毛膏被雨水晕开，像只斗志昂扬的浣熊，"下周柏林电子展，我带你去见真正的玩家。"
小瓜的手机在口袋震动。是李岩发来的报表：X系列事件预计损失180万，建议裁员20%控制成本。紧接着是赵明的微信："明天十点，讨论转型亚马逊事宜。"
雨更大了，远处闪电劈开云层。小瓜想起签融资协议那天，马老在电话里的警告："资本喂你吃糖时，砒霜已经拌好了。"
他按下关机键，水珠在屏幕上聚了又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