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砸在深圳华强北的霓虹招牌上，35岁的张小瓜缩在"赛格大厦"的屋檐下，像条被淋透的野狗。他摸了摸裤兜里皱巴巴的两百块钱——这是他的全部资产。
"喂！小瓜！"电话那头传来父亲沙哑的声音，"你王叔说厂里还缺几个质检员，工资四千八......"
"爸，我再试试。"小瓜用肩膀夹着手机，双手护住背包里的笔记本电脑。雨水顺着他的鬓角流进领口，那件穿了五年的格子衬衫已经泛白。
"试啥试？你都三十五了！村里像你这么大的，娃都上初中了！"父亲的声音突然拔高，"你可是咱村第一个大学生啊！"
小瓜盯着马路对面"月入十万不是梦"的跨境电商广告牌，喉结动了动。十年互联网运营，三次创业失败，现在连四千八的厂工都应聘不上——因为他是"大学生"。
"我晚上要去给客户调试网站，先挂了。"小瓜按下红色按键，父亲的叹息被掐断在雨声里。
穿过七条巷子，小瓜停在一栋贴着"拆"字的农民房前。402室的门缝里塞着三张催租单，落款日期显示房东已经耐心耗尽。他轻手轻脚地开门，十二平米的单间里，墙上的跨境电商课程表还在——那是他最后的赌注。
"跨境独立站B2C，蓝海市场......"小瓜念叨着打开电脑，邮箱提示音响起。他屏住呼吸点开最新邮件：
"很遗憾通知您，该岗位已招满......"
这是本月第52封拒绝信。
显示器右下角的时间跳成18:30，小瓜猛地惊醒。他抓起背包冲出门，险些撞翻走廊上的泡面盒。今晚的客户是个卖蓝牙耳机的微商，出价300块让他优化woocommerce网站的结账流程——这是他转型跨境电商前最后的收入来源。
雨更大了。小瓜抄近路穿过华强北的后巷，突然听见金属倾倒的巨响。一个白发老者倒在货架旁，额角渗血，周围散落着电子元件。
"您没事吧？"小瓜冲过去扶起老人。对方灰西装上的胸针硌到他手心——是某上市公司的创始人徽章。
"无碍。"老人推开他的手，目光却落在小瓜摔出来的手机上。屏幕亮着，显示着一个半成品的woocommerce测试站。
"你的站点？"老人突然抓住他手腕，"为什么用WordPress不用Shopify？"
小瓜一愣："Shopify抽成高，WordPress自主可控，而且我能用代码优化......"
老人从内袋掏出名片："下周来找我。"说完便消失在雨幕中。烫金名片上只有三个字：马国栋。
小瓜僵在原地。马国栋，九十年代第一批外贸大佬，传说中深圳跨境电商的隐形教父。
回到出租屋已近凌晨。小瓜把湿透的200块钱铺在键盘上烘干，突然发现马老的名片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：
"真正的跨境，跨的不是国界，是认知鸿沟。"
窗外，深圳的霓虹在雨水中晕染开来。小瓜打开尘封的毕业相册，照片里二十岁的自己站在麦田前，背后是全村人凑钱送他上大学拉的横幅。他慢慢擦干电脑，新建了一个空白文档，标题是《新奇界跨境独立站五年规划》。
第一行写着："活下去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