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莞寮夏工业区的空气中弥漫着塑胶熔化的味道。小瓜蹲在一家五金厂门口，第五次拨通黄老板电话，依然无人接听。网贷到账的两万元在口袋里发烫——这笔钱用身份证抵押，年利率36%。
"靓仔，找老黄？"看门的大爷叼着烟，"后门绕过去，三楼。"
小瓜顺着生锈的消防梯爬上三楼，推开贴满泛黄海报的玻璃门。二十平米的空间里堆满电子元件，三个工人正往塑料外壳里塞电路板。
"马国栋介绍的？"光头男人从一堆磁铁中抬起头，工作服上印着"黄"字。
小瓜赶紧点头，掏出手机展示论坛截图："我想做这种磁悬浮盆栽......"
"早过时了。"黄老板打断他，踢开脚边的纸箱，露出几个球形装置，"去年给法国佬做的悬浮音响，剩了五十套核心部件。"
小瓜蹲下身，轻轻触碰其中一个球体。随着"咔嗒"轻响，金属球缓缓浮起，在底座上方五厘米处静止旋转。他的指尖传来细微的电流感。
"能...能改成花盆吗？"
黄老板咧嘴一笑，露出镶金的门牙："加个玻璃罩子的事。但你知道欧盟CE认证多贵吗？"
小瓜咽了口唾沫："先做五十套，跌落测试我自己来。"
"现金，不开发票。"黄老板伸出两根手指，"两万八。"
"我只有两万。"小瓜掏出手机，余额页面在黄老板眼前晃了晃。
黄老板突然抓起工作台上的打火机，点燃了小瓜手中的产品宣传单。火焰窜起的瞬间，小瓜下意识松开手，燃烧的纸片飘落在两人之间。
"两万定金，三天后提货。"黄老板踩灭灰烬，"剩下的用信用卡刷。"
回深圳的大巴上，小瓜查遍了所有银行卡额度——加起来不到八千。他点开林薇的朋友圈，最新动态是和某个北欧博主的合影，定位哥本哈根。犹豫再三，他发了条消息："有认识做CE认证的吗？"
已读。没有回复。
三天后，小瓜拖着五十个改装好的"磁悬浮生态球"回到出租屋。样品测试时，玻璃罩在1.2米跌落中碎了三个。他用最后两千元买了保险泡沫棉，在产品页面加上免责声明："易碎品，建议商业场景使用"。
首批发往北欧的十五单，五单在运输途中破损。德国客户愤怒的邮件里带着破碎玻璃的照片："这是诈骗！"PayPal争议处理通知接踵而至，小瓜的账户被暂时冻结。
"活该。"林薇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，"欧盟消费者法都不研究就敢发货？"
小瓜瘫在地上，身旁是吃剩的泡面盒："你能帮我联系网红推广吗？佣金好商量。"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："你那破网站，连SSL证书都是最便宜的，哪个博主敢带？"
深夜，小瓜盯着后台的差评，突然发现一条五星评价——来自丹麦的订单，留言是："虽然碎了，但创意惊人！已推荐给@GreenTechTalk。"他顺着艾特找到Instagram账号，是个有12万粉丝的科技博主。
"见鬼......"小瓜猛地坐直。这个博主最新视频里，破碎的玻璃罩被替换成手工制作的铜丝网，悬浮的球体里种着多肉植物，阳光穿过旋转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梦幻的光斑。评论区炸了："哪里买？""多少钱？""能定制吗？"
手机突然震动，林薇发来消息："明天十点，华侨城Starbucks。带上你的破球。"
次日，林薇穿一身白色西装，墨镜推到额头上。她甩过来一份合同："签了。二八分，我八。"
小瓜扫了眼条款："这比PayPal手续费还黑！"
"爱签不签。"林薇搅动着冰美式，"知道那个丹麦博主一条推广报价多少吗？五千欧。我有他经纪人微信。"
小瓜的笔尖悬在纸上。窗外，一个外卖小哥骑着电瓶车摔倒在积水里，餐盒散落一地。他突然签下名字："我要加一条——你必须亲自帮我重写产品描述。"
林薇挑眉："你以为我是什么？你的文案小妹？"
"你朋友圈上周刚帮那个澳洲保健品写详情页，"小瓜掏出手机，"'量子级吸收技术'——这词是你编的吧？"
林薇的咖啡呛在喉咙里。
当晚，两人挤在小瓜的出租屋里改文案。林薇把"磁悬浮生态球"改成"Levitation BioSphere"，加入"NASA同款磁控技术"的字样。小瓜则连夜开发了AR展示功能——用手机扫描网页二维码，可以看到虚拟的悬浮球在实景中旋转。
"土鳖居然会搞AR？"林薇惊讶地看着代码界面。
"大学辅修计算机。"小瓜揉了揉通红的眼睛，"去年给华强北档口做AR名片学的。"
一周后，林薇联系的五个中小型网红陆续发布推广视频。小瓜的后台订单暴涨到每日三十多单，不得不临时雇了城中村的两个大学生帮忙打包。黄老板听说后，主动来电表示可以赊账再生产一百个，但要求利润分成。
月底结算时，扣除退款、佣金和各种费用，小瓜的净利润显示为8024.37元。他盯着这个数字看了十分钟，然后一口气买了5000元的Google Ads学分，剩下的全进了批新款"纳米防水喷雾"——林薇说日本博主最近流行测这个。
"你不留点生活费？"林薇看着他一口气下单300瓶。
小瓜指了指墙角整箱的泡面："够吃两个月。"他顿了顿，"谢谢你。虽然你确实很黑心。"
林薇突然从包里扔出个文件夹："瑞士客户问能不能做镀金版的，量不大，二十个。"她站起身，高跟鞋在小瓜的塑料凳上留下两个凹痕，"这次我七你三，毕竟要动用我巴黎的人脉。"
门关上后，小瓜发现文件夹里还夹着张纸条，上面打印着："下次先做跌落测试，白痴。"手写补充："用这个实验室的联系方式，说是StarLink介绍的，打八折。"
窗外，深圳的夜空罕见地能看到星星。小瓜打开五年规划文档，在"第一年目标"后面打了个勾。下方"第二年计划"写着：自主设计产品，日均订单破百。
他新建了一个文件夹，命名为"镀金系列"。